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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够军 罗家人三部曲之苦娘

作者: 更新时间:2021-01-22 14:32:50

苦  娘  传

 

作者:罗够军


    今年娘逝世26年了,除夕这天,我去父母坟前送亮,照旧接父母回家过年。我跪在坟前,泪眼婆娑,袅袅香火烟中,娘亲的往事一幕一幕又浮现在眼前.......


    娘亲胡淑兰,一九二五年四月初五,出生宁乡四中后面的杨林细毛塘。外婆生有四女,娘排老三,娘两岁时外婆生小姨后失血过多,含恨离世,两个大女儿出嫁,外公又当爹又当妈,一把屎一把尿艰辛度日。

    外公父女三人相依为命,不到一年,国民党中央军欲强抓外公当挑夫,他死活不依被打得遍体鳞伤,敌军官扬言,若不去就杀掉你这两个小孩。七尺男子汉外公屈服了,忍痛抱着女儿乞求敌军官答应一个条件,我安顿好她们才去。敌允后,外公把娘和小姨寄养在花明楼西湖村,一个叫碗坨里的细满叔公家里。

    这一天是一九二九年六月十一日,夜晚风雨交加,漆黑一片,外公变卖家产后冒雨到叔公家交给他五块大洋,然后搂着两个女儿,时而摸摸,时而亲亲,洒泪告别,瘦弱的身躯被两个士兵搡入漆黑的夜幕中......

在叔公家近三年里,亏得叔公叔娭照顾,娘俩姐妹渐渐长大,母亲带着妹妹看牛,扯猪草,从小养成了勤劳、善良、胆小的性格。

    一天夜晚,大雨滂沱,娘正跟叔娭在堂屋里学做布鞋,叔公家堂屋门被撞开,突然奔进来一位不速之客,浑身湿透,原来是外公回来了。然而,父女重逢并没有带来惊喜,外公和三年不见的女儿拥泣后,匆匆把叔公叫进后堂屋,交给叔公几块光洋,如此这般安排后,再转身依偎女儿,老泪纵横,哽咽着:“好好听叔公叔娭的话。外公这次离开,竟成永别。娘哭爹喊爹半宿,叔娭好不容易哄她俩入睡。

    外公走后,叔公按外公安排,将母亲寄养到我大姨家,把小姨寄养到二姨家,娘在大姨家,因为乖巧懂事,做事勤快细致,深得大姨父母的抚爱,到十岁那年,经媒婆牵线嫁给我父亲做童养媳。


      娘在罗氏大家庭里生活了九年,上孝敬公爹公婆下照看晚辈,别看人矮年龄小,可里里外外的家务事都是好把手,尤其擅长做鞋子,纺棉花,打麻,膝麻,织夏布蚊帐,父亲四兄弟农闲时担零煤。娘在妯娌中排老三,大众蒸菜、煮饭轮着干,伯母欺负娘,灶台高,娘要搭高凳才能够得着,矮小的身躯踩空摔跤是常事。娘冬季寻菜,打猪草,夏季烧火煮饭。不是当班娘也要干,轮流干家务,形同虚设,不仅如此,受妯娌欺负,遭公爹婆婆打骂是常事。

 

      解放以后,娘和广大中国妇女一样获得了解放,迎来了新生。四中门楼前欢庆解放的腰鼓队里,娘笑着踩着鼓点,挥舞棒槌,红飘带上下飞舞,如同仙女下凡。

      本来可以过上蒸蒸日上的好日子了,可一连串的厄运坑苦了我的娘。先是娘担塘泥,被锈迹斑斑的镰刀切伤脚掌,得破伤风差点要了命。接着是父亲风湿加风寒,八个月卧床不起,生活不能自理,本来里里外外忙忙碌碌的娘就更加辛苦,日夜操劳,身子瘦得皮包骨,经常深夜暗泣。

      五九年,娘生了小弟,在公共食堂负责喂牛,晚上,牛发情,打栏跑了三头牛,食堂监工让我们全家去找。三天后虽然找回来了,但因当时的过度体罚,月子里的娘落下了终身晕眩病。

      从此监工改让娘喂猪,此时不巧,我在幼儿园得了天花,娘请假七天超三天,被罚三十天口粮,只好吃糠咽菜,遍尝各种野草,甚至吃猪食。有好心婶子给娘出主意:“伏阿婆,你不要太老实了,何不这样......”后来娘就把分配给猪吃米,放在猪食中间煮,不搅拌。一次偷吃时,还是被监工发现了,这下更惨了,娘被毒打一顿哥哥跪伏着娘的身子,不免也挨打。苦难总是离不开娘,修东林公路,娘和大哥都要去修,一天,护路队长见大哥迟到了,罚大哥三天口粮,大哥小声顶了一句加罚七天。娘只好每顿把自己的三两米饭留一半给大哥吃,娘的胃病更加严重了。

       一九六一年三月十八日是苦娘最黑暗的日子,四十岁的父亲罗伏生在花明楼泉江煤矿,被高压锅爆炸炸死了。当夜凌晨一点,学徒工睡着了,锅炉内水干,空气膨胀,锅炉冲天而起,仿佛如原子弹爆炸,房顶及周边建筑物一扫而光。锅炉像一颗重磅炸弹,飞在了东南方向六公里处的田野里,远远望去,像一个手电筒。当时下班的父亲及八位工人,围在炉房烤火后准备洗澡,被巨大的气浪冲击波和滚烫鲜红的炉渣冲向半空,父亲被火球冲伤下身,他忍着剧痛爬回宿舍,揭开垫子吃了红砂糖,吃了糖要喝水,又爬到离宿舍三百多米远的山塘跳板上去喝水,漆黑中又怕跌入水中,水没喝到原路折回,倒在了宿舍门口再也没起来。七点多钟才断气,这一切是我们十九日上午随大人们去煤矿看到斑斑血迹才知道的,当时父亲尸体还是热的。

      当日上午十一时,矿上领导和工人抬着父亲的灵柩在我家大门外还未放稳,母亲像疯了似的扑向棺材,哭得昏天黑地:我的阿公,你丢下千斤担子,万斤担子,我怎么担得动咯,一遍又一遍,撕心裂肺地哭声,哭得空气窒息,哭得周围邻居和方圆十里的人们跟着抹眼泪,哭得公社、煤矿、大队领导纷纷围上来劝慰母亲。父亲灵柩周围挨挨挤挤地跪着我们六兄弟,哭喊着:爸爸,爸爸。

      大队书记怀着沉痛的心情,代母亲收下了当时公社煤矿下拨的300元安葬费,和邻居将哭晕的娘扶进屋里,派专人照看,下午就草草安葬了父亲。娘坚持不让人扶,爬着跪着用膝盖挪动送夫上山。邻居肖婶抱着小弟,我们跟在娘后面,眼泪哭干了,声音哭哑了,娘再次昏死在坟前。

 领导和送葬的叔伯婶娘们望着我们七娘崽,逢人就说:“太凄惨了,伏阿婆的崽女还是一窝虫呢,这咦得了,作孽呢?


      可娘是一位不服输的刚强女人,在公社党委大队党支部的关怀下,每年春节,领导送来了困难户和专属慰问金,慰问品,大队每年200斤积谷可延期偿还。可这些加上七人的口粮远远不够吃一年,娘一方面带我们采各种野菜,以解燃眉之急。另一方面,带领儿子起早贪黑开荒种南瓜,栽红薯,披星戴月,不辞劳苦。我们下半年以红薯为主粮,上半年吃薯干,度过青黄不接。

      孩子多是非多,寡妇门前是非多,哥哥兄弟俩砍牛草偷了一草篓黄瓜,娘带着儿子,抬着黄瓜上邻居家登门道歉;孩子们玩藏猫猫游戏,三哥碰烂了邻居五个碗,娘买了五个新的叫哥送去;借米时,邻居平着手掌刮升子,娘还米时,窝着手掌刮米,让米堆高一些;邻居在农活上帮了娘的忙,娘总是叫我们去还工。娘总是用这些具体事例教育我们与人为善,不可贪财。


      自从我记事起,娘晚上就没串过一次门,一盏煤油灯下,娘不是纺纱,就是抹麻,膝麻,靠卖夏布和蚊帐挣点小钱,补贴家用。我们兄弟围坐在旁边做作业,看着娘两手指甲中了麻毒,七个指甲又黑又空,疼痛难忍。

     娘还是土方治病高手,用生姜,红糖,窖萝卜,紫苏蔸根等治感冒,用壁蛛网,嚼松树须封血,用灶心土,冰糖等祛火治口腔溃烂。兄弟的感冒发烧,腹痛,便秘,肚泻,呕吐,娘没钱也舍不得花钱买药,坚持用土方治疗。在娘的呵护下,不但孩子们安然无恙,而且还热心帮助邻居家人治好了各种小病小灾。

      孩子们一天天长大,娘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。六五年征兵,大队干部同娘商量,娘二话没说,送刚出力的17岁大哥参军。大哥服役五年,第三年又送老二入伍,老二在云南蒙自机场开歼七战机十年;只要国家需要,儿子大一个送一个,可惜六个儿子三个身体不行。小的只有老五参了军,在部队吹军号五年,兼给养员两年,当时一家三口参军可是稀罕,娘被评上“光荣军属”“英雄母亲”,六次出席宁乡县拥军优属大会,戴上了大红花,布满皱纹的脸上漾起了苦涩而幸福的笑容。


      在我们花明楼大岺上这穷山坳里,母亲能上县城受县委领导接见可出了名,娘回来还没进屋,邻居们就轰地围上来:“伏嫂子,伏嫂子,你可苦出头了!

      是啊,到九十年娘张罗最后一个身体差的四哥成了家,六个儿子全部成家立业了,目前子子孙孙快一百个了。农村常道“兄弟分家如邻舍”,可我们罗氏大家庭里兄弟妯娌间互相谦让,和睦相处,每当过年罗家后裔一大串前呼后拥,互相到叔伯家拜年,惹得上下邻居羡慕不已,交口称赞。

      娘就像一盏明灯,一尊座,在娘的光环笼罩下,子孙们个个出息,有的是人民教师,有的是政府干部,有的在长沙办厂,有的在国外当工程师,有的是商界精英......

      苦娘,您的忠厚善良,刚强,坚韧,勤劳俭朴,像和煦的春光,像醇香滋补的营养,注进了儿孙们的血液里,融进了儿孙们的骨髓中,您的品格就像您用泪水铸成的坚强的罗氏家风。


      正当苦娘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享清福的时候,九四年四月二十三日,由于长期未愈的眩晕和胃病发作,娘不慎栽入池塘,急匆匆地永别了他挚爱的亲人和家乡。群山俯首,靳水呜咽,又是一个凄惨痛心的场面......我们对娘亲的无限眷恋和思念,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汇成一句话,母亲永留芳香,慈恩未报答。

      我们的挽联是:终身勤苦,终身辛劳,老母仓促仙逝;一生坎坷,一生节俭,娘亲永驻人间。

      苦娘,伟大的苦娘,您捧起一颗心来,未带半根草去,您以终身的苦楚和无穷的智慧,换来了后辈们无尽的甘甜!

      娘亲,永远活在我们心中!

作者简介

罗够军(1951—)男,宁乡花明楼人,退休教师,爱好文艺。为宁乡罗氏金山房长(家)字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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